【短篇合集】罗德岛的新年（其二）工作间的余火
“呜嗡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嘀嘀嘀。”
一遍又一遍，
“呜嗡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嘀嘀嘀。”
一遍又一遍，
“呜嗡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嘀嘀嘀。”
“呜嗡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嘀嘀嘀。”
罗德岛工作间内，切割机空转着，十秒之后发出报错的警报声。
“呜嗡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嘀嘀嘀。”
“呜嗡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嘀嘀嘀。”
“呜嗡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嘀嘀嘀。”
“嘀嘀嘀，嘀嘀嘀，嘀嘀嘀，嘀嘀嘀。”
罗德岛精英干员，煌，失神地盯着工业切割台。
她爱死了切割台上迸发出的火花。
如今什么也不剩了。
她一言不发，按动了切割台的开关。
“呜嗡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嘀嘀嘀。”
一遍又一遍，
“呜嗡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嘀嘀嘀。”
一遍又一遍，
无人的深夜里，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。
“啪”的一声，有人关掉了切割机。
“我理解你睹物思人，但是节约电力资源可以吗？”
煌抬头看了眼来者，“从我的工资里出。”
“年末刚刚结算完干员们的处分和罚款，猜猜你今年的工资是负多少？”
“我有犯那么多错误吗？”
“……有人和我反应本来想装饰下这里，但是你把别人赶走了？不喜欢春节？”
煌起身，舒展了下身体。“我也算半个炎国人，怎么可能不喜欢春节呢？我只是想要这里保持原状，那把椅子是scout最满意的座驾，他用它拿了滑行赛的亚军，还有whiteSmith最钟爱的机械臂，她长和那条机械臂一起跳舞，还有ace……对不起凯尔希，我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，这些年我失去了很多很多战友，他们为感染者同胞而战，为感染者同胞而死，他们是光荣的，我知道。”
凯尔希没有说话。
“但是他们真的对我很重要，凯尔希，从龙门回来后我一直在迷惑，我们还在正确的道路上对吗？”
“没有人可以一直保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，煌，你需要休息。”
“如果我们走错了路，我们也会变成整合运动那样吗？”
那同胞们的死还有什么意义？——煌的后半句并没有说出口。
“煌，炎国历新年的这几天，甲板上的酒吧全天开放，解除你的禁酒令，在岛上逛逛，去喝几杯放松一下，这里我会安排人过来布置。”凯尔希说完便离开了工作间，顺手还拉掉了总控电闸，留下煌一人。
“好黑啊。”煌说着。
第二天下午，罗德岛的餐厅
说是禁酒令解除了，但是大白天的去喝酒还是让煌觉得很奇怪，博士貌似去做年前最后一次的野地考察了。岛里面熟人很多，但能说上话的却没几个。
不知觉间，她来到了餐厅，一股浓郁的火锅味从餐厅里传来。
餐厅门口，灰喉正在贴春联，两侧的已经贴好，她搬了个凳子正在贴横批。
“你贴反了，应该先左后右。”煌发现灰喉贴错了上联和下联，“哎，横批上下颠倒了，别贴！”
但是灰喉已经贴下去了。
“抱歉，我不认识炎国字。”灰喉跳下了凳子。
“那为啥是你来贴啊？”
“年小姐，嗯，年助理和我一起过来的，不过她说她有些事就先进去了。”
煌看了眼餐厅里面，年被厨师们团团围住，正在轮流品尝他们的汤底。
煌叹了口气，“我来帮你。”
“谢谢，我是用胶水粘的的，可能需要加热一下才能撕下来。”
“这个好办，”煌说着，用手抚在春联的上方，慢慢地加热着气温，“一下子温度太高的话，纸会变得很脆，我加热一点你撕一点。”
灰喉闻言又站在了凳子上，慢慢地把春联往下揭。
“听说你昨天对行动预备组的月见夜还有……”
“斑点，他们拿了些灯笼啊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是要装饰工作间，被我赶跑了。”
“月见夜说，你要把他从窗户扔出去。”
“……对，我是这么和他说的，下次我会和他道歉。”
“梓兰其实很可惜你没真把他扔出去。”
“……他有些油嘴滑舌，怎么，人缘很差吗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”灰喉把春联扥直，方便煌从下面继续揭开。“他有次在过道里拦住我，说了好多我没听懂的话，我就没理他。他以前好像是东国很出名的男公关？”
“男公关为什么要当作战人员，他应该不差钱吧，老老实实治病不挺好的？”
“除了梓兰小姐，A6预备组的人都挺奇怪的。”
煌揭下了一边的春联，让灰喉拿在手里，自己去揭另外一边的。“杜宾跟我说，晚上想到A6她都睡不着觉。”
“这样吗？”灰喉拎着春联，“我跟他们演习的时候觉得她们配合得很好，他们非常信任彼此。”
“嗯，那至少说明他们都是好战士。”煌把左边的春联也揭了下来，交到灰喉手里。
“战士，”煌嘴里咀嚼着这个词。“一个时尚杂志的主编，一个东国的男公关，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，罗德岛竟然让他们成为了战士。”
“罗德岛需要他们，煌，他们也需要罗德岛。”手里拿着对联的灰喉有点像个吉祥物。
煌转头看着灰喉，“没想到你也会说些场面话了。”
“是吗，我只是说我看到的，我想他们是自愿成为战士的。”
煌将横批上下颠倒过来，然后接过了灰喉手里的下联。“我知道。”
两人交换了位置。
“ace是我非常敬重的队长，煌。”灰喉虽然迟钝，但是也看出煌的想法了，她尝试着说些什么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scout也教了我很多，我也非常尊敬他，他是罗德岛最优秀的萨卡兹射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，我们每天都会在工作间门口放上白百合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不知道怎么说，煌，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，我们和你一样。”
“呀！这不是小煌嘛！”年从餐厅里出来和煌打着招呼，亲昵地拍着煌的肩膀。
“吃了吗？”煌问道。
“年，你身上的火锅味好重，有点冲。”灰喉向后走了几步。
“记住了，这就是【年味儿】！”年叉着腰说。“呀，你已经贴好了啊，那我们去下一处吧！”
“你们忙吧，我先走了。”煌跟灰喉还有年打了招呼——该去喝一杯了，她想着。
酒吧里挂上了红色的大灯笼，和聒噪的佣兵相映起来颇有种江湖氛围。煌喜欢这种氛围，心情好了不少。熙熙攘攘的人群，有不少是熟悉的人，也有不少还很陌生。煌径直走向角落，那是煌和ace他们常坐的位置，可惜不巧，座上有人了。
“呀，是煌小姐，一起过来坐啊！”座上的星熊见到煌便打起了招呼。
煌对星熊的印象不错，大方地应了招呼。
“之前听说你们来了，还没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，两位在岛上住得习惯吗？”煌落座后，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大杯的泡沫啤酒。
“舒服啊，这边真不错欸，同事们都很好相处，是吧老陈？”星熊推着跑遍闷头喝酒的老陈，她知道煌更多地是想听听这位龙门近卫局高级督察对罗德岛的评价。
陈往自己的杯子倒酒，“光是在这个酒吧里，我就见到了至少三个城邦记录在案的危险分子，”她没有看变得不悦的煌，继续说道，“除了这点有些可疑外，其他方面我都非常满意，这是个让人很舒服的地方。”她举起了酒杯。
煌也举起了酒杯，“相信你待久了之后，就会发现他们都是值得【信赖】的人。”
陈笑道：“那万一我是个不值得信赖的人呢？”
煌也笑了：“陈警官，罗德岛信任你，所以我也信任你。”
两人无言地对视了几秒，旋即爽朗地笑出了声。
“第一杯，敬罗德岛。”
众人举杯，喝下了今晚的第一杯。
“呕！”煌猛地吐到了桌子边的垃圾桶里，“你tnnd的也太能喝，喝了吧你。”
星熊的眼睛两眼发直地盯着眼前的杯子，“我还没见她喝醉过，再走一个！”说罢，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。“老老老陈，该你了！”
“啧，有些热。”陈将碎发梳到脑后，把衣领松了松，喝下了一杯而面不改色。
“嘿嘿，我一出汗，就会，变热~~，控制不住了……”煌端起了杯子往嘴里灌，就像要被酒淹死了一样。“唔，你连晃都不晃一下啊你。”
星熊努力地眨着眼睛，“【龙门粗口】我快睡着了我，咱们吹吹风去吧。”
陈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，“冇问题。”，她每次说话只说短句，将自己语气中的颤抖掩饰地很好。
星熊起身将煌架起，“哇，你身上好————烫啊，你没事吧？”
“嘿嘿嘿，冇问题，冇问题！呕——”
三人来到了甲板上，背靠护栏席地而坐，冷风将她们吹得清醒了一些。
“今晚，星星还挺多的。”星熊随意地扫视着天空。“龙门灯太亮了，看不见星星。”
“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？”
“在距离龙门不远的平原上，呼，有点冷。”
“我说，你们怎么会被派来罗德岛呢？”
“派？”陈闻言，不得体地笑了起来，“我们是被赶过来的，还有那只叉烧猫，我们不好用啦，就被发配过来了……对不起，我没有说这不好的意思。”
“近卫局的首席爪牙们会不好用啦？龙门脑子进水了？我来给他们烫一烫哈哈哈！”煌张牙舞爪着。
“魏彦吾那个【龙门粗口】，他把感染者当成资源，当成障碍，他不相信我们，他觉得我们会坏他的事，哼，他猜对了，我恨不得把他的头给削下来！”陈一边挥舞着空气赤霄一遍说着。
三人沉默了半晌，只剩风声，然后煌说话了。
“陈，我要给你道歉，我撒谎了我。”煌，迷迷糊糊地说着，“其实我不信任你，龙门给我的印象太糟了。”
陈回道，“正常，我有时候都不相信我自己。”
煌接着说，“我刚当上精英干员那会儿，凯尔希不许我在档案里填生日，她跟我说岛里的其他人不值得我信任，我只要信任其他精英干员就好了。”煌想站起来，结果没成功，“当时我就想，我信任谁还她说了算了？但是几次任务下来，我和那几个精英干员都有了过命的交情，他们真的是非常让人放心的家伙。”
星熊撑着煌，帮煌站了起来“但结果呢，一个比一个着急送死。我信任博士，也信任凯尔希，也信任阿米娅。可是那些预备组的小鬼呢？你们这些从外面涌进来的人呢？”
“我在岛上没几个能信任的人了，他们都死了。”
陈也站了起来，“我理解你的感受，我不需要你信任我，但是我信任你，罗德岛的干员煌。”
煌笑了：“你跟你的同事都是这一套？”
陈也笑了：“我跟我的手足才是这一套，罗德岛值得我信赖，你也值得我信赖。”
一旁默默听着的星熊也站了起来，“怎么样，两位，今天拜个把子，结个堂会？”
陈闻言，说道，“你这些黑道的东西弄到警察身上合适吗？算了，今天特例。”陈和星熊二人看向煌。
煌看着两人，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。“哈哈哈哈哈！”煌大笑起来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愉悦地大笑过了。
“拿酒来！”
星熊刚好顺手拎了一听啤酒出来。
她举起酒说到“黄天在上，厚土在下，今日星熊，陈晖洁，煌三人在此歃血为盟，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，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，敬弱者！”星熊喝下一口，然后将酒递给陈。
“敬无辜者！”陈喝下一口，将酒递给煌。
“敬感染者！”煌喝下一口，然后将酒洒在了甲板上。
“也敬所有亡者，无论敌友，安息吧。”
时间到了深夜，煌的头还是有点晕，她顶着睡意来到了罗德岛的工作间——她还是放不下这里。
灯亮起，让她意外的是，工作间里并没有被装饰过的痕迹。她走进去，看到切割台上放着一封信。
“煌小姐，您好，这里是预备行动组A6，接到凯尔希医生的命令，特别将罗德岛精英干员工作间进行装饰：干员scout的专用滑椅已经更换了新轮子，上好了润滑油，相信下次大赛它必能助scout先生拔得头筹！干员whiteSmith的机械臂已经重新校准了关节，和机械臂一起跳舞的时候，她再也不用担心被撞到了！干员ace常用来练体的货箱已经加装了新扶把，相信ace先生一定会用得更顺手的！最后，祝所有罗德岛精英干员新年快乐！预备行动组A6留。”
煌默默地读着，一滴滚烫的热泪滑过了脸颊，砸在了信纸上。
煌收起信纸，放进了口袋里。
“真是帮粗心的家伙，”煌说着，俯身拔掉了切割台电源的插头。
“一直插着多费电啊。”
煌又扫视了一眼工作间，关掉了灯，将黑暗留在了身后。